【宁羞/水蓝】骨折(上)

-非典型警匪AU

-有一个不太重要的原创角色,放心,不是无中生有的女朋友。

-大概三万字以内完结,分个上中下。

-电竞n禁




“你欲捕遗留痕迹,连旁人都熟悉,他们却不肯透露半点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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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柳羿第五次挂掉喻文波电话的时候门被敲响了,他一边提高一点声音问义进哥是你吗,一边走过去拧门把手,外头还在飘雨,细碎虫鸣被偶尔颤下来的一道闪震住,南国的夏夜一如既往弥漫着潮湿气息。

  他打开门,喻文波把他紧锁进双臂间,发梢上的水滴进他白T恤的领子里。云缝里又是一道闪,王柳羿睁着眼,闻见雨的味道。

  
   
 二

  姜承録面对窗户坐着,耳机里音频停了已有片刻,他的视线跟着枝头的某只麻雀跳跃了几个回合,右手五指轮番在桌面上打不知名的节奏,忘记按重播键。中文不合格,他对本就模糊不清的音频理解十分有限,雨太大了,除去对他而言算基础知识的几句话外就只剩下肢体碰撞和喘息,愈听愈像无聊的青少年黄色电影。

  “我有时候真觉得你是性冷淡。”高振宁的声音时机不佳响起来,在他的脑海里。当年听完这句话姜承録皮面上没什么反应,私下里几经周折才搞明白“性冷淡”这个词的意思,虽然早料到高振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听到结果心里仍然浮起一股怒意。他把目光收回来,带着点报复意味狠狠去按录音笔的重播按钮。

  雨声,敲门声,小警察模模糊糊的问句——“义进”,他提取出熟悉的音节——门锁转动的声音,喻文波说“对不起”,说“哥”,衣料的摩擦声,推搡,门被关上,雨声小了。随后是音量极小的对话,像絮语。姜承録耐着性子往下听,直到捕捉到警察很微弱的一声“原谅你了”才向后靠在椅背上,摘下耳机。

  高振宁抱臂站在屋子的另一角。

  他不知道姜承録为什么要反复研究这一段录音。它被传输过来时他也粗略听过一遍,不过是喻文波任务里的一环,没有太多实际意义。像这座城市里每一对年轻情侣都可能会发生的对话一样,争吵,一方请求原谅,另一方心软,信息量低下且琐碎无奇。

  攀升的温度让所有人都开始浮躁了。

  “你听够没有啊。”

  “这里面……”

  “这里面什么都没有,你当我没耳朵吗,还是觉得自己汉语比我强?”高振宁十分暴力地切断了姜承録的话头,但后者不声不响地注视着他,目光锐利如同刀锋,刺得他下意识想要闪避。僵持几秒后,他像往常一样迅速举手投降,比互相瞅谁也瞅不过姜承録,他高振宁好几年前就已经看明白了。

  “行行行,要啥有啥行吧,你继续听。爷忙着呢,没空跟你在这儿磨时间,下次老头子问你为什么不交换情报的时候可别推到我头上来。”

  说着跨出去了,反手在背后把门狠狠一关,卷起一小阵风。姜承録微不可闻地叹口气,摘下耳机,关掉录音笔,靠住椅背无言地坐着,一点挫败感升起来。确实什么都没有,但高振宁面前他从来不愿意有任何避让或是退步,每当他决心要好好跟他说一句什么,好胜心和倔强都逼迫着他改变计划;每一句温和些的话送到嘴边就哑了声。

  他们明争暗斗的,好几年,彼此都累积了太多戒备,现在姜承録觉得有点累了。
   


  “父亲”在首尔的小巷子里捡到十五岁的姜承録,正躲追债人,蜷缩在拐角处的阴影里听拿棍棒的青年寻觅叫骂。追债人跑远了,“父亲”让高振宁上去跟战战兢兢的少年搭话,高振宁不懂韩语,双手胡乱比划半晌,姜承録倒是先开口:“你们,要什么?”于是眼见着中国少年颇为讶异地向后退了半步。

  首尔街头最不难找的便是中国游客,除此之外更有众多人在此定居,姜承録偶有交涉,久而久之也学了个皮毛,不说流利,至少断续着蹦出几个词来,能勉强交流。

  “父亲”带着他逃离了母亲留下的一身债务,他也把脏乱的头发理短,在上海城郊的某间工厂地下室里一住几年,学汉语,学着把子弹打进靶子中心。对于高振宁他所知甚少,只了解他们进行着完全一致的训练,许多个夜里他平躺在房间里冷硬的行军床上,双臂严丝合缝贴紧身侧,听到隔墙的叫骂和推搡声,听到高振宁大喊着说要出去见哪一个女孩。一周一次的放风,他们短暂地见面,彼此也没多少话能说,姜承録问起女孩,高振宁说,没有女的,我就是想出去,但说要出去见女的更有劲你知道不?

  姜承録不知道。他何其聪明,何其冷静,一步一个脚印精准地踏在“父亲”为他们开展完毕的蓝图上,生长得顺利且漂亮,像盆景,浇灌时细致到水滴的产物。高振宁甚至怀疑他是程序化的,这怀疑在目睹他单枪匹马冲进目标人群的时候会被打破,但当他们都安静,洗净双手上的血迹,它又会重现端倪。

  他们成长,慢慢看见自己面前的选择,姜承録远远地揣测着高振宁永远发泄不完的愤懑,看他破口大骂,大部分时候冷眼旁观,偶尔艳羡。某个冬夜姜承録带着一把枪独自撞开地下酒吧的门,高振宁气喘吁吁赶到,看见他撑着一口气在血泊里翻找“父亲”要的几张纸。高振宁说哥你不怕死吗,与此同时看着姜承録终于搜寻到满意结果,把纸拍在吧台上后便十分放心地两眼一闭,不省人事。高振宁连拖带拽把人带回去,五六个医生挤满隔壁房间,“父亲”看着纸正拟开口,他先说不是我找着的,又问姜承録呢,抢救回来没。

  旁人也逐渐感到姜承録和高振宁就像这个小帝国的皇子。高振宁行路的步子总是走得太生太野,固执又骄傲,总是闯下难以收场的祸,几番被打发向北面的城市,美其名曰历练,说白了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小流放。而当所有人都认定姜承録会接手这片产业,以及促销赠品一般随之而来的权力时,高振宁又重新站在上海的日头底下,一身腱子肉,腰腹紧实。北地的猛兽被放任回家乡生长,御寒的皮毛更显光滑漂亮,眼睛静了些,油盐不进,讥讽和指摘只堪堪敲打在他周身坚实的壁垒上,他出现在姜承録面前,不开口也成为某种威胁。如今各自成活,夜里不再同以往一般只有一墙之隔,然而他们不约而同把枕头下的刀换成了枪,侧躺着,睡得浅且珍惜。

  心下都想,没准儿就是最后一觉。

  
   


  王柳羿睁开眼,先看见的就是蜷缩在床对面小沙发上的喻文波。掀开被子时他感到一点恼火,双脚在床边搜索拖鞋时又低着头无声地笑起来。雨还没停,他轻手轻脚地挪到大理石窗台上坐着,侧头倚了冰凉的窗框,看喻文波。很典型的少年五官,线条像比着铁尺一寸寸描出来的一般干净漂亮,眉锋刚劲,然而稚气尚未完全隐退。

  他就这么看着,直到身后淅淅沥沥的雨声又将他浇得困倦了。昨晚是他们这个月第五次吵架,他其实没料到喻文波会为了讨一个原谅而冒雨跑来他家。他们翻脸的原因众多,其中喻文波赴约时过差的时间概念是极其突出的一条,王柳羿到现在也不理解,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迟到一小时,还气喘吁吁一副拼死拼活赶过来的样子。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腹诽了一阵,而后喻文波挪动一下手臂,终于也睁开眼。

  床上只有乱成一团的被褥,喻文波一时间没看到王柳羿,视线向一旁扫动,找到窗台上穿着宽大睡衣的人。两人的目光蜻蜓点水相触半秒,王柳羿垂眼去看自己的膝盖。

  “起了啊蓝哥。”

  “别叫我蓝哥,怪别扭的。”王柳羿的火气又有了升上来的意思。他是个刑警,宝蓝是他在警局的代号,为了防止执行危险任务时被记录身份而生的东西。他不属于重案组,所谓的危险任务其实很少出现,挡不住喻文波的刨根问底说出这个代号后,反倒是喻文波天天把它挂在嘴边。

  “早上吃啥,我饿死了。”王柳羿话音里的怒意反而激起少年一个笑容,喻文波从沙发上坐起来,拉伸开挤在狭小空间里一夜的骨架,向后仰头时颈椎发出一阵脆响,王柳羿听着觉得疼,不自觉也伸手摸摸自己脖颈。

  “爱吃什么吃什么去,我这不管饭。人民警察破例收留你这种地痞流氓一晚上已经是大发慈悲了,外套赶紧穿好,门边上有伞。”

  雨天的空气里有些凉意,喻文波的手本已经往沙发背上的外套伸过去了,听了这话又收回来,三步并作两步往窗台走。王柳羿被他的阵势吓了一跳,荡在空中的双腿收回窗台上,蜷缩在胸膛前,形成自我保护的姿势。喻文波走到他跟前,伸手往他侧腰去搔他痒,他笑着扭开,男孩顺势将手撑在窗台上,用自己的身体和窗框制造出一个小的桎梏,把年长一点的警员圈在其间。王柳羿不轻不重地踹一脚喻文波胯骨,没得到什么反馈,叹口气妥,协地看着男孩戏谑的双眼。

  “怕我淋雨就别赶我走了呗蓝哥。”
   



  现在回头看看,王柳羿也闹不明白是怎么上了警校。豆芽菜一样的身板,不必别人开口嘲讽,他自己看着镜子都感到不合理。可能他天性里是有些激越的,加之四周人不断抛过来的冷眼,更让他不愿改变方向——毕竟是雄性生物,谁也不比谁少什么。

  累死累活的几年熬下来,因为身体条件一般他还是大部分时候都在当技术兵,但刑警二字到底能唬人,反观自己在冷嘲热讽和排挤中加载完毕的警校生活,想到当年把他堵在厕所里问他来警校是不是为了找个男朋友的人如今大都成了某个街道办事处的片儿警,每天与五十块钱的盗窃案和户籍统计做纠缠,王柳羿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

  认识喻文波是往后一年的事情,他作为联络员跟着案组组长宋义进去逮捕某个被确定与贩毒活动有联系的小线人,一队人在旧城区狭窄的巷子里穿梭着,在即将接近目标建筑时,队尾的王柳羿听见一些别的声音。人声,很低,但紧绷着盛满某种力量,显然在忍耐痛苦。他下意识伸手扶住后腰处的枪套,向声音传来的拐角靠过去。

  绕过灰墙是一片堆积着的生活垃圾,气味直冲王柳羿的鼻翼,几乎把他撞个趔趄。然后他看见了躺在垃圾堆边的人,十八九岁的男孩,合着眼,白T恤上扎眼的一大片血红。年轻的警员几乎是冲过去按住男孩侧腹的伤口的,但他很快发现根本不可能用手掌止血,创口狭长狰狞,男孩侧身几乎被利器完全划开。

  王柳羿慌乱地伸一只手去掏侧兜里的对讲机,另一手带点颤抖试探着男孩的鼻息,感到微弱但有节律的气流。男孩的双眼在这时候睁开一条缝,看见警员,小臂动一动好像想抓住他手腕,最终还是放弃了。

  “帮我一下。”王柳羿听见他这样说。



  
   后来王柳羿知道了这个躺在住院部床上的男孩叫喻文波,19,是个每天蹭酒喝混日子的无业青年,家里欠着高利贷,还款期拖了又拖终于惹恼了债主。追债人带着刀来搬他们家仅剩的那些物什,他不乐意,梗着脖子撂倒一个,被剩下的几个人赶着一直到巷子里,好容易才甩脱了追兵。

  “哥,你呢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就看着吧,以后你让我往左我绝对不往右。”

  王柳羿不吃他油嘴滑舌的这一套,问他高利贷是谁放的。上海的利益集团就那么几个,不是对门也是隔壁,问一嘴总没坏处,至少知道最近蠢蠢欲动的是哪一股势力。

  喻文波不说话了。警员早料到这一着,俯身凑上去让他宽心,“我就是问问,想制裁也没那么容易,他不会找你事的。”

  男孩抬眼看看王柳羿,犹豫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他话语的可信度,最终音量很低地吐出一个名字。

  “高振宁。”他说。

  这下换王柳羿沉默了。他本以为男孩会说出本地某个有名地头蛇的名字,而后他还要顺着这个人摸索其背后的势力,没想到这一问把小帝国的皇子给问出来了。自从去年六月份接到高振宁离开上海的情报起刑警队一直认为他没有回来,现在看来情报需要更新了。

  这一边喻文波还在试探着看王柳羿的神情,显然是怕他要因这个名字的分量而食言了。

  “…没事。你放心好了,不管刑警队要干什么,高振宁绝对不会算到你头上。”天天折腾刑警队,还要跟集团里的另一位抢权杖,处理一个欠债的小屁孩,他有那空吗。王柳羿这样想着,一边对喻文波敷衍地微笑了一下。

  他没想到自那以后喻文波就立场坚定地成为了某种跟宠一样的东西,总能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身边,像p图软件里去不掉的水印。他起初并不很抵触,但那段时间心情实在不怎么有走高的趋势,恰好救下喻文波的那次任务也出了差错,宋义进好容易制服目标建筑里拿着刀拼死抵抗的嫌疑人,带回警局却发现那确实只是个家境不怎么样的青年,完全不是他们想找的人。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抓错了就放了呗,还能怎么办。”王柳羿没好气。

  “那这样一般要多久放出来?”

  “两三天吧,当然是尽可能快,但还要走一些程序,毕竟没犯事儿,得把他档案里的东西删一删,别给人家留下什么污点了……你问这个干嘛?”

  “我这不是怕自己哪天也被人误会抓进去吗,万一关上一个星期没人看着我妈,她再出去借钱搓麻将咋办。”喻文波笑的时候露出一颗犬齿。

  “就你那德性,”王柳羿给他扔个刀眼,埋下头继续看手机。“要是被抓进去,绝对不是冤枉的。”




  
   “谁怕你淋雨,你赶紧淋死算了。”王柳羿脸有点烫,他原本不觉得提一句带伞有多矫情,但喻文波对这些小细节的反应总是热烈得让他招架不来。

  喻文波凑过来好像要继续跟他咬耳朵,好在王柳羿的手机适时地响了,小警员赶紧推开男孩,整个人扑在床上去够另一边床头柜上的手机。

  “喂义进哥,”听见这个名字男孩抬头看了眼王柳羿,后者低眼研究一个劈掉的指甲,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嗳,是吧,那我现在过去。”

  “我工作上有点事,先走了啊。”挂掉电话,王柳羿很麻利地开始套衣服。

  “那我就在你家等你回来。”喻文波陷进书桌前王柳羿的“专座”里,姿势嚣张。

  “你平时就没什么正事可以干吗?”王柳羿气得头大,但当下也无意再跟他理论,只一把抓起手机,最后环顾房间确定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匆匆离开了。喻文波安静地坐着,听到客厅的门咔哒一声响,才从外套兜里也掏出自己的手机。

  “他们接到情报了。”

  “不是,真的假的,哪能这么快呢?”高振宁在电话那边焦头烂额,喻文波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开扬声器。“是不是你小子泄露的?”

  “我要是泄露,你和筛哥已经在梦里共赴黄泉了。”

  “黄泉好说,跟他共赴还是算了吧。你先过来,今天估计得随机应变一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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